在突如其来的自由面前,每个大学生都有自己的活法。 -年的中国大学正处于一个交界点。 彼时,大学还未大规模扩招,考大学依然不亚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邓小平南方谈话带来了松动的气息,而毕业分配工作的“铁饭碗”制度却已悄然打破。新潮事物不断涌现,人的状态也耐人寻味。 在这种时代氛围下,年,当时还是大一新生的摄影师赵钢,背着一台相机走进了象牙塔。三百多个胶卷、上万张黑白底片,记录下了一代人的芳华。 一 我在90年代上大学 如果说高考那一年是“蹲监狱”,那么上大学就是“刑满释放”。年夏天,经历又一个“黑色七月”之后,赵钢接到了长春光学精密机械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那天,大客车沿着斯大林大街一路向南。一路上我心想:是不是快到了,是不是快到了。”直到接站的客车缓缓驶进校门,一个热气腾腾的新开端,终于扑面而至—— “欢迎新同学”的横幅标语、校园广播站的高音喇叭,以及手提肩扛着各式行李的师哥师姐们,全都热情得让人融化。 车窗外人头攒动,铺天盖地的指示牌一下子汇集到车门前。跨下中巴车那一刻,就像是人生每一个重要时刻的前夜,“好奇、兴奋,又有点紧张。” 年,一名新生脸上的表情正是此种心情的最佳注脚。 年,学费只是象征性的每年80元。相对应的,未扩招前的大学录取率也非常低,只有25%。年学费上涨后,围在窗口交学费的家长们往往要带大量现金,他们的表情里,同时闪现着喜悦和凝重。 年,军训还有打靶和持枪。年,打靶被取消,年以后,连步枪也不见了。 扛过神圣的军训蜕皮仪式,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刑满释放”。至于释放后何去何从,这自古以来就是一门玄学。 “大学是过去意识形态桎梏的终结,是未来经济与人格自立的开启”。一个“终结”,一个“开启”,当中其实有着相当可观的操作空间。 ——在突如其来的自由面前,一千个大学生,可以有一千零一种大学生活。 这种丰富性首先体现在课堂上。图为年,在书桌上象征性地放本书、在桌底下贪婪地阅读着书报的女同学。 属于男生的贤者时间:“课间一支烟,快活似神仙”。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众饭缸子通常会带上吃饭的家什翘首企盼。 宿舍、食堂、教学楼三点一线之外,渴望生活的青年也急需一宽阔领地,将年轻的生活轰轰烈烈开展起来。 刚入学不多久,班主任便张罗了一场新生舞会,请来几位高年级的女生教跳舞。同学们大多羞涩,也有人很快掌握了技巧,迅速脱离了早恋有罪的苦海。 赵钢所在的摄影协会在宿舍布置了简易影棚,请来女生当模特,而背景布是一块白床单。 校运会上的啦啦队表演方阵,这是当时大学里能见到最性感的装束了。 92南巡讲话后,中国社会迅速升温,这种广袤无垠的激情,在大学的校园里更是蔚为壮观。 新潮一波接一波地来:录像厅热、气功热、古典音乐热、呼啦圈热、金庸热……作为社会最敏感的神经,大学生自然是时代的弄潮儿。 计算机中心里第一次接触电脑的94级新生。那时大家对计算机的学习热情特别高,不少人在课余时间额外花钱预购“机时”,练习上机操作。 下课后,“文学追星族”们将身一拧,投入到卧读武侠小说的旖旎中。而床板上贴着的张曼玉和钟楚红,也和金庸、古龙一起,成为少年梦幻之对象。 气功同样成了当年校园里的流行色。 港台流行乐的风花雪月、台湾言情的滚滚红尘,无一不吸引着成千上万双渴望新奇的眼睛。90年代初,“麻派”、“毛派(指打毛活)”、“舞派”等生活方式亦颇有市场。 “打工”在90年代初也成了时髦词,彼时校方尤其鼓励贫困生勤工俭学、打工赚钱。 在代拿快递、代人上课这种校园业务还未如火如荼的年代里,众人搞创收的手法相当朴素:卖面条、发传单、承包洗衣机、挨个宿舍敲门兜售畅销书…… 做家教则是最常见的“下海”方式。图为长春百货大楼附近的地下通道里,一名学生在安静地等待自己的“甲方”。 有人说,UNIVERSITY,不就是“由你玩四年”吗?但事实上,大学的生活,并非全然没有规则。 在你“无法无天”的头上,还悬着两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被抓补考”、“必须过四级”。毕竟,90年代,文凭还是硬通货。 也有人紧锣密鼓酝酿着出国:“人活着,要有寄(GRE)托(托福)”,《托福分单词》,就是他们的湖畔读物。 “启辉器占座法”是当时自习室的一大奇观:彼时教学楼里的荧光灯需要启辉器点亮,只要拿走启辉器,灯管就不会亮,底下的座位自然也没人座。于是有人专门带着启辉器去晚自习。 “晨跑卡”是学校用来约束学生早起的工具。每天早上6-7点,要把晨跑卡投到打卡袋里,为防有人代打卡,就连狂风暴雪天,学生会干部也会秉着“达康书记”般的责任感值岗。 二 90年代男女寝室秘事 军训期间,在摄影爱好者赵钢的招呼下,寝室七个兄弟拍下了第一张合照。后来有人看了这张照片说:“那时候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和现在很不一样。” 寝室七人合影 事实上,“不一样”的,还有发生在宿舍里的故事。 在那个手机、电脑不知为何物的年代里,大家的娱乐总是集体进行的——尤其在“最强集散地”学生宿舍。 每天晚自习结束后到熄灯前的一个多小时,是宿舍的黄金时段。几乎每个寝室,都有不同的游戏轮番上演。“大家的脸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仪式感十分强。 锁上门、把消音用的毯子往桌上一铺,便可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过把麻将瘾。 “一三五打麻将,二四六看《渴望》”是当时的流行话,周末在宿舍集体追剧才是正经事。 在拳击的世界里,没有发泄不完的精力,只有打空了的对手。 总有些玩意会在宿舍里流行一阵子,呼啦圈、围棋、卡拉OK,年是乒乓球。 年,隔壁寝室的同学在宿舍蹦迪。 除了每天跑饭堂之外,酒精炉极大地改善了宿舍人民的生活。 饭饱后,再整上两瓶革命小酒,喝的通常是银瀑和金士百,那时候大家酒量都不错。 卧谈会是大学必修课。关灯后,随便揪住一个话题,聊家乡、聊经历、聊“今天在图书馆遇到的天使”…… 直到哥们分期分批逐渐无声,最后一人才孤独睡去。 夜深人静时,也有人为了考研,在宿舍走廊秉烛夜读。 从年秋天起,学校开始实行男女分楼住宿。在理工科大学,女生公寓被男生称为“熊猫馆”,足见其世间罕有。 年,赵钢把照相机交给了女友丁凤园,于是“熊猫馆”的珍贵历史片段终于跃然纸上。 年,某女生宿舍里穿梭着动荡的笑声:有个女孩买了新衣服,大家轮流试穿。摄影丁凤园 在同寝大三师姐们的影响下,97级新生章晓慧也学会了黄瓜美容法。摄影丁凤园 年,寝室的孟潘梅交了男朋友,男生买来甘蔗贿赂全寝室的女孩们。大家嚼着甘蔗,心中麻痒地讨论着感情里的小秘密。摄影丁凤园 三 那些年, 我们在暧昧的边缘轻轻试探 从大三开始,赵钢的镜头更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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