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是多雨时节,一下雨就会持续好几天,昏天暗地,沉淀于心中的某些东西就会被雨水浸泡,开始发芽吐枝。我就是在这惆怅的时节里,不管雨天还是晴天,不分白天还是黑夜,三番两次地来到你身边,来到我的故乡——汕头市澄海区莲下镇北湾村。 生我养我的故土,你给了我一段浮华,让我从懵懂的纯真到习惯黑夜的穿梭。在这尘世间,多少人丢失了自我,我渴望你剔除我的灰烬,拨亮我的灯芯。眼前的池塘,接纳天上的泪滴,溅起的涟漪犹如剪碎的青春片断,在我眼前荡漾。小时候就和小伙伴在这池塘里打水仗、扮水鬼。我在仰泳时观赏到池塘上空火红的晚霞,那辽阔、灿烂的画面是我长大以后难以企盼的,晚霞的美挥之不去。我惊诧宫边池不但装有我过去无尽的乐趣,还盛着无言的忧伤,雨中,我和你这样相望着,任凭雨水把我打湿。 我穿行在三百年的古榕下,无数落叶随雨水依附在灰埕路面上,对你的思念如这落叶对大地的虔诚,密密麻麻的黄色如同金光的闪烁,打开了我的记忆,我想起了跟哥哥、弟弟爬在仙树宫前这棵榕树上居高临下看“把戏”的乐趣。我们潮汕地区把走江湖卖艺卖药的称为“做把戏”。晌午,铜锣声一响,孩子们就往榕树下跑,看变钱、吞剑、断石、掠蛇、拔牙等把戏。印象深刻的是走江湖者自诩是用气功拔牙,患者咬着其实早就醮上药水的棉花球在气功师的一番隔空发力之下,一听号令“呸”就把牙齿吐在地上,从容者就获得了掌声,变了脸色的就会受到人们的哄笑。 眼前的榕树,没了昔日的热闹。榕树啊,你画了多少圈的年轮,让我从昨天的小孩变成了今天的中年?猛然间惊觉时光的流逝,你是否还认得我的容颜。 雨纷纷,我行走在熟悉的二联宫边巷,我家就在这巷的另一头。两百米来长的悠长小巷啊,这灰墙、青苔是否还藏着儿时的气息和你美丽的影子,我轻轻地叫着你的名字…… 门前,看不到象丁香结怨般的姑娘撑伞走过,更谈不上你的转身。只有红黄橙小花的绽放,和着点点雨滴,心中的美丽渐渐远去。人很苦,药很苦!眼前的臭屎花啊!不知对我有没有散结止痛的疗效?我在忧伤中想着你。 我踏进了一户李氏大旧宅,庭院正中花草繁茂,大雨把花草打得啪啪作响,很有雨中芭蕉的意境,雨水妄图要冲洗去墙壁,窗户、地面的岁月痕迹。儿时玩伴受恩、暖生、焕彬、板坚、狗豚等就曾居住在这深深的庭院里,当年的颜色已变得如此斑驳,我空灵的心在这座诺大的旧宅里流连忘返。恰逢男主人啊顺守家,他洗米下锅,热情留我吃午饭。 雨已停,我穿过三联丙炎叔的书斋园内,来到这通向垄顶“老人组”的小巷。我少时组织木荣、宝怀、两毫,臭弟等近10多人的队伍,扎着腰带,扛着木枪、木棒,戴着用榕树叶圈成的伪装帽,敲起锅盖,喊着“一、二、一”的号子,大踏步地穿过这地形复杂的小巷。那时候多神气呀,今天才知道天真无邪的宝贵。 在老人组旧址拐弯处的一处围墙,我下意识地往里头一瞄,桑树还在。孩提时为养蚕子在这里偷摘过桑叶,一见窗户里有双眼睛瞪着,就吓得逃之夭夭,一晃已是40个年头。 夜里,我再次来到生我养我的故居。前面光明如祥兆,是时光隧道吗,能让童年让一切倒回来吗?摩托的呼啸声让我知道你不是都教授,你只不过是一道一晃而过的车灯光柱。 这是旧市场,左侧是合作社旧址,右侧是纱埕的盖篷市场。记得有一叫“无脚”的摊主卖着熟死猪肉,上年纪的人一边讲着故事,一边举筷夹着熟猪肉醮着蒜泥醋,让我们这些围观的孩子们直流口水。如今市场早已经迁移,这右侧已成住宅。 夜黑雾浓,偶尔有夜行人从这里匆匆而去,哪晓得这里曾经的热闹。我任浓雾湿漉了头发和脸颊,夜肆意吞噬了月亮,只有路灯强撑着,不让夜如此嚣张,好让你能够看到我的到来…… 到了大路道转角的“茂昌下”,这是剧社老址。这窗口,有着人世间的逍遥自在,音律一窍不通的我,好想随着这丝竹之声随风飘走,飘向那深邃的夜空,和你共看人间灯火。 沁乐社成员弹奏着潮曲。我问瑞荣叔、实然兄这里是否有演唱潮剧,他们告诉我,位于南北路的新的活动场地正在装修中,沁乐社的潮剧表演环境将大为改善。临了,他们建议我去看看村里新兴的一个“潮艺社”的潮乐组织。 潮剧和潮乐在北湾源远流长,解放前的老正顺、老源正是北湾的潮剧名班。北湾在50年代成立了剧社,演员农忙参加生产队劳动,农闲就参加排练和演出,每年的重大节日,广东潮剧一团或二团会到该村演出。剧社解体后,潮乐潮剧继续以剧社成员为主力军得到了广泛传播,村民陈瑞荣在年创办了沁乐社,传播潮乐,在潮汕各地进行了艺术交流,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媒体争相报道。 义祖陇旁边的敬老院埕口,是“潮艺社”的活动场地,潮曲悠扬,我循声而来,李少曼正在唱着《百龄帅定边疆》,字正腔圆,令我为之一振。 靠近镜头前方拉着二胡的就是潮艺社”创办者陈俊涛,他一会敲锣一会打鼓一会登台演唱,旁边的潮乐爱好者告诉我,就连演出的布景也是他亲手所绘。 看!阿涛唱的是《穆桂英山寨招亲》,眉宇传情,令我叹服,看着这么热闹的场面,让我回到儿时在茂昌下剧社看排练、在校园戏台看潮剧表演的情景,如此亲切又恍如隔世。 曲终人散,委婉的乡音还在耳边缭绕,你就在歌声中和我相见,让我不知是何等的滋味。此时此地,我好想举杯和乡愁对饮。酒没有,我连皮咬了陈佩君姐递给我的梨子,很清甜。 在一个日丽风和的日子,我来到北湾村陈灿明医生的诊所,他在翻看着医书。陈灿明的医术医德名闻四乡五里。他经常向群众传播预防疾病知识,每年的夏季都会捐献暑茶为村民消暑,是当地村民健康的保护神。他博闻强记,刻苦钻研医学知识,曾协助乡贤李才进编写《三湾史略》,现又着力编写宗族史,盐鸿林厝请他出面执笔申请文物保护,最终如愿以偿。 灿明兄得知我要采集一组村里图片,热心地带我穿街过巷去见识村里的名胜古迹,他对村里的熟知程度令我咋舌,让我对本村有了新的认识。 在仙树宫右侧巷口,灿明医生对我说“这是吴府旗杆夹”。从介绍中,我知道北湾成乡在年前后,与东南湾合称三湾村。而我所熟悉的仙树宫和宫边在北湾村史上占有最重要地位,仙树宫又叫榕奇古庙,始建于康熙三十八年(),重建于乾隆三十一年(),是村里现存最古老的建筑,是村里第一大庙,宫边和周巷是北湾最早立名的聚居地。 北湾溪墘古寨的哨楼是北、东两道寨墙的连结点。在临海的三湾地区,防贼防寇是自有村落至新中国诞生前需具备的。 四进式的溪墘大厝内是北湾现存规模最大的古民宅,蓝天下的建筑群蔚为壮观。 望海宫原建于乾隆后期,年毁于失火,重建后再次焚毁,年重建,香火旺盛的望海宫,保佑着村民的平安。 赞祖宗祠置建于清道光时期,以建阳陈氏第十一世赞默公命名。曾做为年创办的北湾开智学校学堂、湾头公社、湾头区署地。 秩臣祖祠在古井大池东面,以赞默长子秩臣命名。抗战后与左右座的良木、尔菁二祠同作湾渡乡第一中心小学使用,年开智学校归县教育科管理,改称“湾渡乡第一中心国民学校”。 与秩臣祖祠相连的尔青祖祠 这就是三大祠堂前的古井大池,面积达14亩,为全乡各池塘之最。 脍灸人口的古井十条巷。每条长巷都是南北走向,只有这叫布袋巷的第10条巷是死胡同,其它的都贯通无阻,十条巷从东向西并列铺开成为一个整体片区。当地有一口头禅“生骂十条巷内还早早”,意即吵架功夫了得,把十条巷内的每条长巷吵个通遍,剩下的时间还早着呢! 潮汕老厝和民俗有着传统的魅力,年,我曾经在十条巷内摄过此挽面的照片,在北京晚报获过奖。如今旧地重游,却不知道挽面是在哪一条巷,巷与巷是多么地相似。 尽管村子向外围发展,建起了高楼大厦,我仍希望这里能继续充满着生活的气息。生活无论怎样变,我们不该辜负的就是这当空的骄阳! 你看,在这建设资金多万元,占地面积平方米的北湾文化公园里,这些妈妈、奶奶正踩着鼓点,英姿飒爽。 生活接受了她们的热情,回报了她们的乐观,生命如花般灿烂! 陈佩珊、陈璇娇、谢楚明、陈玩闲等在年创办的这支北湾腰鼓队声名远播,多次应邀到外砂、信宁、溪南等地进行演出。 这是被我们儿时称为“校园戏台”的陇顶。年北湾老年协会在这里修建了松龄园,留着原戏台近个石椅座位的痕迹。这里是我们儿时用草席或椅子占位子看电影看潮剧演出的地方。 在松龄园奔跑的开智小学学生。以前,这地面尽是沙子,一下雨,我们就会跑到这里“修水利”,挖沟设涵闸,放雨水冲垮下游其它孩子用泥沙筑成的设施,此处是我们儿时的一个大乐园。 这是美丽的北湾开智学校外景。年在湾头中心小学旧址的基础上重建新校舍,年7月经建校筹委会建议并报县教育局批准,北湾小学恢复历史校名——北湾开智学校,年3月2日开智新校舍落成剪彩。 园林式的北湾开智学校 北湾开智学校年创办,办学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这是年我所摄的百年校庆组委会成立纪念照片。 参加百年学庆的历任校长(左起):芮郁彬王翀王在进陈亿豪李实赠陈悦足 如果你是80后90后的开智学子,请你认一认有没有教过你的老师。 如果你是60后70后的开智学子,请辨认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老师。 参加百年校庆的部分退休老师。前排左起:王在进芮郁彬许乃杰陈利民陈潮松庄礼洋王翀王振灿陈锦松后排左起:李实武陈鹤奇王文耀王嶺梅未知名王景中蔡崇言刘桂芳李实赠 拍摄中,我再次路过老市场,发现老合作社布铺的老址是由伟星姐经营着,记忆中漂亮的伟星姐是做着红头绳和胭脂等小化妆品的小买卖。这柜台和货架还是当时布铺所留下的,布铺当时还有文具和连环画出售,周日我也经常在布铺的门前出租连环画,赚了不少零钱。 和布铺相邻的是老合作社的干果铺,现在由李受恩所经营,店里销售的火油、茶油、茶籽圈、正原醋、莲下米酒很受村民欢迎。这老合作社的仓库是储酒好地方,白酒在这里放上一段时间,品质会更加酣醇,受恩一直坚持把莲下米酒储藏三个月后才肯上架销售,生意很是紅火。 豚伯和他的孙女、儿媳妇向我招手道别。豚伯的铺子是处在旧市场直通北湾老大队之处的路道,以前,我的家里每月会定期收到番批,爸爸就让我们兄弟到豚伯处买卤鹅肉庆祝,可以说,我是食豚伯的鹅肉长大的。豚伯告诉我,他行走不便,不再开铺了,正颐养天年。 谈到侨亲,在此晒一晒侨居泰国的李实强伯带着她女儿来到他出生地,即宫边巷我的祖屋,跟我的父母和兄弟的合影,老屋在此时迎来了久违的热闹。 陈泽创厨艺炉火纯青。临海的湾头人民生活水平迅速提高,餐饮业发展蒸蒸日上,其中的凯隆餐室掌勺人陈泽创成为这一行业的姣姣者,承接筵席活儿不断,中央台播出的多人的《草地上的宴会》就是凯隆餐室的杰作。 看,凯隆餐室迎来了一对新人的婚宴 周二巷 曾厝垄,属称垄顶 明合号布局旧址。早在年前,从日本引进纺织技术和设备,拥有织布机达台之多,当时的北湾织造业已达现代水平,可以说是带动澄海纺织业的发展。这里在50年代曾是“医联”的地方。 位于南社大宫巷的仪园书屋,有厅堂10座,房屋25间,土改前夕,解放军驻村于此。 仪园书屋正厅一瞥 漏拍了一重要镜头,我另找时间,在父亲的带路下来到一联军巷。这就是“李氏房祖祠”!父亲告诉我:少时里头“整人”的恐怖场面至今历历在目。“俏(有权势)过李厝祠”这句当地口头禅说的就是权力机构的象征。 年陈伯良编写出版的《北湾乡土志课本》称“李氏房祖祠”为辉祖祠,年重修,在20世纪40年代是北湾乡公所守青队驻地。属清代建筑,土改时征收分配给无房户。北湾以陈姓为主体,全村有祠堂15座。分别是陈姓13座,林姓1座和李姓这1座历史遗留问题的李厝祠,李厝祠在村史上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闻有识之士正在向乡政呼吁修复李厝祠。 我来到村子西边的旷野,寻找那雄伟的文明桥,只见桥下的溪水被阻隔,已成残桥,但桥身上的“文明桥”、“民国二十年一月一日”清晰可见,我登上了文明桥,登上了这断桥遥望你,碧草萋萋,静寂无言…… 67岁的陈复兴在文明桥畔抱着青草饲鹅,夕阳下的鹅群镶着金边,带来金灿灿的希望。他每年养鹅达多只,他说老伴已不在了。为了孩子为了明天,他的生活需要继续下去。 李实勇在桥下,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奋力捞起水浮莲作猪食。他是我的叔台,养着10多头猪,这就是文明桥下善良、勤劳的乡亲。 文明桥畔,我望见了绚烂的彩霞,人生何曾沒有沟沟坎坎,何曾沒有深深浅浅。再见了文明桥,再见了我的家乡,我把往事留在字里行间,把思念刻在眉梢心头,让我在记忆,在梦里爱着你…… 作者:李剑彬图/文 来源:潮汕平原白癜风系统检查项目北京国际白癜风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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