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三午

一

谭晋玄登门拜访言三午。

“谭兄，半年不见，为何如此清瘦？”言三午关心地问。

“唉，言兄，我遭遇一件十分诡异之事，凶险万分。”谭晋玄神色暗淡，道：“你学问渊博，所学甚杂，今天拜访，就是想向你请教。”。

“哦？到底是怎么回事？谭兄请直言，小弟若能略尽绵力，一定不会推辞。”言三午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谭晋玄道。

二

到现在，我想起来仍然害怕，事情发生在半年前。

那日，我出城郊游散心，在路边茶摊，偶遇一鹤发童颜的老道，容貌爽朗超逸，颇有仙风道骨。和我相谈甚欢，又说我根器上佳。分别时，竟传我一篇内丹修炼术。

因科场蹉跎，屡试屡败，竟无缘中个举人，我已颇有厌恶尘世之感。心想若能修道成仙，超凡绝俗，优游世间，那是何等畅快。

自此，我按照书中指点，每日闭门在家，合目趺坐，摄心守念。日夜修炼，寒暑不辍。

三

如此炼了数月，口中时有甜味出现，行走时体态轻盈，看书精神更为集中，睡眠也大有改善。自觉颇有所得，不由得高兴起来，修炼也更加勤奋。

一日，刚盘腿而坐，调息数次，居然听到耳中有细如蚊蝇的说话声，道：“可以相见了。”

我大吃一惊，猛地睁开眼，转头四顾，但室内静寂无声，并无旁人。

闭眼调息，怪异之声再起，如是再三。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想到，书上提到，元神和元气相互交融，犹如龟蛇盘结，修炼到一定阶段，便会凝结金丹，再进一步则凝聚“圣胎”，犹如婴儿之状。

莫非我资质上佳，短短数月已凝聚会说话的“圣胎”不成？

越想越真，想来必是如此。禁不住心里窃喜。

四

自此，每次打坐修炼之时，都能听到这个声音，但翻来覆去总是这句“可以相见了”，无甚变化。

苦思多日，脑中灵光乍现，莫非它是在等我回复？好嘛，下次他再说话时，我就应他一声，看他如何回应。

这一日，又闻耳中细语声，我忙轻声回答道：“嗯，可以相见了。”

过了一会儿，耳中一阵麻痒，窸窸窣窣地竟有东西爬出。

我眯起眼偷看。只见一个三寸长的小人，面貌狰狞凶恶，犹如庙中的夜叉，在地上手舞足蹈，旋转而行。

霎时间，惊得我瞠目结舌，忘记遮掩，死死盯着这个“小夜叉”，想弄清它有何奇特之处。

“啪啪啪”，突然一阵敲门声，恰好此时邻居来借东西。

“小夜叉”大受惊吓，惊慌失措，满屋乱转，像老鼠惊恐万状之下又找不到避祸之窝。倏然间，却又不见了踪影。

耳听得雷轰一声，我猛然间神魂俱失，僵瘫倒地，号叫不休。

家人为我请医问药半年，才渐渐痊愈。都说我定是被老道给骗了，以至于得了疯癫病。我家人恨死了这个邪恶老道，派人四处找寻，但一连找了两月，竟无丝毫踪迹，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五

言三午静静地听谭晋玄说完他的遭遇，沉思片刻。

“这篇内丹修炼术，还在的吗？”言三午问。

“如此邪书，怎敢保留？”谭晋玄心有余悸，“早就一把火烧了。”

言三午不仅暗叹可惜，道：“修炼的方法还记得吗？”

“这篇内丹术，我修炼了数月，方法本来早就烂熟于心。说来也怪，自从我生病，这些内容竟好像凭空被抹去一般。这也是万幸，这等凶险的东西，万不敢丝毫触碰。”谭晋玄有些谈虎色变。

言三午再也忍耐不住，捶胸顿足，大呼：“暴殄天物啊！”

谭晋玄不由得目瞪口呆，问：“言兄，这是何意？”

言三午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道：“谭兄，听我慢慢和你分析。”

六

据你描述，老道传你的内丹修炼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不然，你不会有那些神妙的体验。

但有道是“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内丹修炼术，委实凶险万分，修炼时要慎之又慎，切忌心浮气躁，贪功冒进。最好是有老师在旁指导。

据我看来，内丹术其实就是修心。在修炼时，却极易走火入魔。因为处于修炼状态时，心理活动会异常活跃，许多潜意识会被开发出来，而潜意识是不受你大脑控制的。一丁点的细微的念头，可能瞬间会被放大千倍万倍，并且在你眼前真实的显示出来。当然，在别人看来，他什么也看不见，觉得你这就是幻觉。但在你看来，这就是真的！看得见摸得着的真的。①

你看到的“小夜叉”，只是你的一个幻象，或者说就是所谓的“魔”。你放任它，从而让它越来越不受你控制。

谭兄，你是真人君子，这毋庸置疑，但在冠冕堂皇的外表之下，心里必然存在种种邪念。我相信孔子孔圣人也无法避免。

随着修炼的深入，这些狰狞恐怖的邪念，会越来越不受你理性意识的控制，会被不断放大，越来越难以被压制，它也不想被压制，所以它会迫切地、反复地和你说“可以相见了”。最后，它会让你陷入被这种邪念完全控制的幻境之中而无法逃离，彻底疯癫。若不是邻居的敲门声，强制地打破了你的幻象，后果更加不堪设想。虽然，你因此而生病半年，也算是受小祸而避大灾了吧。

但不管怎么说，这内丹修炼术，依然十分难得，非有大机缘而不可得。可惜，最后还是和你无缘，更可惜的是我为什么就遇不到这个老道呢？！

①摘录于：《万万没想到西游记可以这样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