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怡四川人是天下的盐

发布时间:2016-12-31 2:16:53   点击数:

摘录

与其他省份一样,四川人正在学习如何不像四川人,他们如饥似渴的接受与日俱进的、普遍的时代元素。这些元素占据他们,并不比占据其他省份的人们更难。四川人作为一个文化概念,能否在时代精神的调整与社会制度的变迁中也成为一个大后方,成为稳得住味道的盐?

保卫四川人,就像保卫大熊猫

四川人的魅力在于,他们老早就有一种非常成熟的世俗精神,并不是最近20年的世俗化才带来的。但这种世俗里面又有浓厚的文化情结。如果四川人是一个文化概念,四川人的文化底蕴有两个情结。一是道家的逍遥情结,一是诗歌的审美情结。于是他们的世俗,就和最近20年所催生的那种世俗,完全是两回事。

四川有无数古旧书店,无数被政府赶不绝杀不断的旧书摊。在网上最著名的旧书网站“孔夫子旧书网”,排名前十位的旧书店里,通常会有至少四家来自成都。成都人也是以爱读报出名的,车夫、小贩甚至乞讨者,都会手拿一份报纸,边读边评点,“报纸上的话咋能信喔”。这使得成都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了白热化的报业竞争。不理解四川人的文化品格,就无法解释这种发生在内陆省份的都市报的超前繁荣。

四川人是一个文化概念,但不单指四川的文化人。在一个商业为尊的时代,通常市民身上不经意流露出的对文化的留恋、向往和敬重,才是四川人作为一个文化概念最珍贵的地方。成都商业街口“求知书社”的女老板,天天在书市精挑细选的身影,就像成都仁厚街上的“南牖旧书铺”,那位执拗的老板日复一日立在门口举目张望的古怪神情,让无数读者为一条街、一座城市而感动。去年南牖旧书铺的老板过世,他的离去构成成都人世俗文化精神的一种缺失,这种缺失甚至不比巴金先生的离去更微不足道。因为他的眼神,就是整条仁厚街的生活方式的象征。一种世俗精神与文化品格的融合,以及这种融合在这个时代的坚持。

就像成都宽巷子“景阳岗茶馆”的宋仲文先生一样,在捍卫拆迁户权利的过程中,从一个法治意义上的维权者,上升为宽巷子市民文化的代言人。这位宋老板终其一生,只在拆迁公告贴出来的当天,才提笔成为一个诗人。他将每天的诗作贴满了青瓦墙,一面表达主张,一面结识天下文人骚客。这是维权诗人杜甫留下的传统。中国之大,再没有第二个城市的市民,会在捍卫自己的权益时如此坚定,又而如此优雅。中国之大,也再找不出第二条宽巷子,生出第二个宋仲文来。

就像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上访诗人老陆一样。这位常年大街上行乞为生的上访者,是四川上访圈中的著名人物,只有初中一年级文化,却著有大量的打油诗。老陆的名声和诗篇,甚至在成都知识分子中也得以流传。这样的原生态的文化,才是最成都、最四川的一种味道。因为这种生命中的尊严和品格,绝不是任何地方、任何政府文化工程可以涵养的。

光有翟永明的“白夜”酒吧而没有宋大哥的景阳岗。光有“在清朝”的诗人柏桦而没有捡破烂的老陆,光有西南书城而没有“南牖旧书铺”,光有侃侃而谈的流沙河而没有滔滔不绝的出租车司机,光有收藏家樊建川而没有闲暇读报的三轮车夫。四川人作为一个值得尊敬的文化概念,就要立刻跌停。

四川人的精神平台就是世俗、文化和自由。而道家精神则贯穿始终。如巴金先生终其一生,是一个在良知上保持着真诚和幼稚理想的作家。他在早年成为无政府主义思潮在中国的代表人物。人们往往从俄国传统的东渐去解读,却忽略了巴金的无政府主义,与四川人的道家逍遥理想之间的关联。两千年来,四川在文化史上贡献出的大人物,10个有9个都与道家气质有关,10个有9个都是潜在的无政府主义者。

传统的道家精神、现代的无政府主义,以及古典的自由主义,正是四川文化人一种混合的观念状态。所谓无政府主义,就是“后道家”和“前自由”的中间状态。前面得不到逍遥,后面得不到自由。对逍遥和自由的渴望,就在巴金那里,化作了巴枯宁和克鲁泡特金的无政府主义。

这个“后道家”和“前自由”的特征,甚至在今天的四川文化人群体身上,仍然依稀可见。四川的知识分子,是今天最接近魏晋风度的一个人群。几乎只在成都,才有柏桦这样的骨头里渗透了道家气质的诗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拥抱世俗生活,又离它最远。几乎只在川东,才能生出冉云飞这样彻头彻尾魏晋风范的作家。醉酒睡在路边,天亮拍拍屁股,像刘伶一样若无其事的回家。也几乎只有四川的诗人群体,才有本事把诗坛搞得像袍哥的江湖一样灿烂。就像几乎只有在四川的戏班子里,才可能生出魏明伦这样离经叛道的鬼才。

离经叛道,正是四川人文化品格的底色。传说两千年前老子出关,侧个背又到了成都的青羊肆。这就从此为四川人的文化品格奠定了道家气质。之后道教发源在四川青城山,道教总观和相传活了八百岁的彭祖,都出在成都彭县。川内更是道观遍地,可比江南的“四百八十寺”。

四川出才子,不出贞妇。出文化莽汉,不出道德圣贤。四川人的文化品格,为中国文化贡献出了一个偏离儒家正统的异端列传。一个以自由精神去克服、对抗、藐视和颠覆儒家礼教与皇权专制的文化集团。可以说,没有文化意义上的四川人,中国人的精神状态及其演变,就是不完整,甚至不健全的。

回顾这个离经叛道的列传。中国诗歌史上最伟大的诗人,无疑是四川的李白和苏东坡。他们的仙风道骨,最大可能的偏离了儒家教化,带来了中国古典文学的审美巅峰。清代的四川学者廖平,是一个反儒家的异端倾向的代表。后来他的弟子吴虞提出“打倒孔家店”,放了现代史上摧毁儒家传统的第一炮。四川人放这个炮是有本钱的,他们有足够的道家价值传统的替代。

郭沫若基本上也在这一传统中,他以当代李白自居,但异端色彩却仅限在文字上。在当代,像刘小枫、徐友渔、胡平、余杰等四川作家和学者,都仍然是异端才子型的。无论在语言、价值、思想上,都是主流思想界中的异数。张大千的山水,罗中立的油画、何训田的音乐,也都是一出惊人的文化异端。尽管挖空心思的个性张扬已是艺术的维他命,但四川人的偏离依然是惊心动魄的,就像三星堆的面具。一开始的脸色就是不合作。包括共产党内的笔杆子如胡绩伟先生,也可归于这种典型的四川式才子。

这种文化品格下,四川女性的异端色彩也非常显赫。对女性的尊重在四川从古至今,都明显高于其他省份。在刘晓庆身上,不但看得到李劼人先生《死水微澜》中的影子,更看得到卓文君漏夜私奔、当垆卖酒的泼辣和我行我素。四川也是出女才子的地方。中国佛教界的“第一比丘尼”、成都的隆莲法师,当年是富家小姐,女扮男装,瞒着家人接连参加公务员考试和首届县长考试,均得第一名。身份曝光后传为美谈。

有一项清代婚姻状况的研究,令人惊讶的显出四川与其它省份女性遭遇的迥异。在几百例通奸、强奸、婚前性行为的案件中,女性当事人因加害人施暴、家族惩罚或自杀而死亡的,北方各省的比例明显偏高,山东、直隶的一些数据甚至高达%。南方各省明显偏低了,而四川非常突兀,几项统计的结果均为零。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替潘金莲翻案的是魏明伦先生?因为山东的潘金莲被武松杀死的机会,可能是四川的潘金莲的倍。因为四川人的精神世界,自古就没有被一种道德理想主义过分的捆绑过。

四川人的逍遥和自在,他们对文化的想往和坚持,是这个时代最可珍贵的盐分。但这种逍遥只是一种前自由的状态,不是自由本身。这种文化品格如果有机会往前走,就是从异端到自由的历程。往后退,也可能在政治上变成无政府主义,如早年的巴金。或在文化上由逍遥而沦为狂狷、放肆,如张大千和郭沫若。或在俗世中变为怪力乱神,从反抗走向异端。

年前,四川也是会、道、门、堂最多的省份,一半以上民间宗教的总部或会首都在四川。迄今为止,如江油的“罗天王”,三台的“钱瞎子”等问卜蘸卦者,依然在四川民间享有极高声誉。千年前,诗圣李白曾在梓州(今绵阳地区)追随道家人物赵歲学道论剑。千年后,一系列一语惊人的怪力乱神人物,如法师海灯、气功师严新、巫医胡汉林、扬言炸喜马拉雅山的企业家牟其中等。也都几乎出没于同一地方。

我们一面向四川人的逍遥致敬,但一面也对此缺乏信心。在今天,道家的精神气质如何向着现代的自由转型?异端的文化品格,如何在中国人的精神重建中发挥盐一样不失其味的价值。民间对文化的那种质朴的向往,又如何能抗拒时代世俗的滚滚浪潮。在这个意义上,保卫四川人,比保卫四川的大熊猫更重要。因为每一个地区的文化生态,都是这个世界丰富性的保障,是每个中国人的未来不可或缺的佐料。

显示一个特殊人群的价值,是为了给所有人提供感谢的机会。谢谢四川人在这个时代作津津有味的盐,就像谢谢其他人群为中国作醋、作姜,劈柴、生火一般。任何人群都有被批评之处,但在批评之前,让我们先学习感谢。因为我们世世代代生活了几千年,还没有空彼此说一声谢谢。

四川人是天下的盐

四川人好吃嘴。麻辣二字地球人都知道。但麻辣只是表面口味,川菜真正的起点在盐味。四川人是天下盐味最重的人,他们喜欢用嘴巴去衡量人的生命价值。若是自由、豪爽,浑身通泰、不拘一格的,他们不说有情有义,只说“有盐有味”。反过来,一辈子谨小慎微,为物所役、与邻为壑的,就叫“没盐淡味”。白白来了世上一回。

中国史上最著名的丑女叫“无盐”,但四川的女子或辣或酸,或麻或嗲,都是有盐味的。美不美不在容颜,而在椒盐。有盐就是红妆的超女,无盐就是武装的巾帼。

四川人堆头小,体格也象盐一样精干。《马太福音》中基督曾说,“你们是世上的盐。盐若失了味,怎能叫他再咸呢”?在中国的人群中,盐,恐怕是能为好吃的四川人找到的一个最好譬喻。

因为盐是海洋文明的遗迹和象征。甚至有学者怀疑三星堆就是古犹太文明的一次“宫外孕”。四川是中国的盐都,是儒家中国唯一一块深凹下去、与远古海洋气息相接的大盆地。川西有号称千年盐都的自贡,川东有号称中国死海的大英县盐湖。川北还有诞生了始祖盘古和嫘祖的盐亭县。据说盘古在这里开天辟地,给了这里的后裔两重启示,一是人活一天,就要活得有盐有味。二是就算身在内陆,我们的生命也是从海洋中来,从盐中而来的。地下有盐的地方,就有海洋文化的源头。这也应了圣经中的另一句话,人是“与神立约的盐”。所以“一切的供物都要配盐而献”。

于是吃,就有了献祭的意思。韩国电视剧《大长今》里面说,做饮食的人,“要想着吃的人脸上的微笑”。其实四川人比长今更懂这个道理。千百年来,四川人凭着自己的盐和自己的嘴,硬是把这块盆地变成了中国的泡菜坛子,和中国人的味噌。

上帝造四川这块盆地,好像就是为中国人造胃。好有一比,人民若是君王,四川人就是中国的“大长今”。四川人瞧不起满汉全席,他们愿意给天下人做盐,但他们生性自由,喜欢在街沿边边摆摊摊,不喜欢给帝王做厨子。

因为盐是自由和独立的象征。活得有盐有味,活得自由自在。活得洗尽铅华,到头来一碗开水白菜。这就是四川人的理想。尽管四川人在各个领域不乏骄子,但俗世的成功从来不是这块土地上的人的最高理想。尽管四川自古多才子,但四川这块地界几乎不出圣人,不出道貌岸然的模范。甚至两千年来,也很少出状元探花。它涌现的似乎都是大小的鬼才、怪才,奇人和异端。

四川人是“不成器”的,因为老子说“君子不器”。这是四川道家文化与中原儒家文化的迥异之处。鲁迅说,“中国文化的根柢全在道教”。换句话说,中国文化的根柢就在四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四川这块盆地,是柏杨所说,一锅酱汤中最浓的一瓢。

自古以来,礼教的约束在这里就是最弱的。逍遥的理想从胃口一直延伸到了头脑。立功、立言、立德的伪不朽,不如一盘东坡肘子划算。你看苏东坡这大胖子留下的几道菜肴,尽是大肉。就知道四川从文化人到挑夫走卒,从古到今一个共同的性情,是只要活得自在,不怕吃得饿怂。

四川人的道家气质,今天虽然所剩无几,在中国仍旧是一个异数。自在和逍遥的人生理想,在成都、绵阳、德阳的每一个三轮车夫脸上都一览无遗。在成都人令人不可思议的私人轿车拥有量上也春光乍泄。在一个崇尚功利和繁荣的时代,人们说四川人好休闲、喜保守,甚至不求上进。物质上四川人是中不溜秋的。但这里的人显然拥有一种与他们的物质水准不相称的文化品格。在所有省份里,四川人是最貌似平安喜乐的一个人群。

人们对四川茶馆里能坐满比全国人大代表还多的茶客,也感到不可思议。为他们慵懒的步伐,全世界城市平均最晚的起床时间(爱斯基摩人除外)而摇头。四川人的生活理想,自古以来就是对中国主流文化的一种抗拒和消解,所以才有“少不入川、老不出关”的俗语。人们对四川生活方式的提防,就像和尚对女人的提防。

因为这个时代把物质理想摆得太高,连四川人自己,也在慢慢丧失为某种中庸的生活理想辩护的自信和能力。这种中庸理想转个身,就成了四川人在竞争力上可被批判的缺陷。成了破坏GDP崇拜的洪水猛兽。中国人主流的人生理想,一直缺乏自由的传统。四川人身上某种自由的禀赋和毛胚,也就被庸俗的理解为“休闲”和知足。被理解为和这个时代的高歌猛进相反的一种品性。

盐还意味着改良、中和和防止腐败。四川人鬼精灵,花花肠子多。从来就和一切虚假的时代潮流和宏伟叙事离得最远,不会傻得在群体的名义下把个人自由全捐出去。有了这样的盆地,中国的地基就打得牢实。所以自古又有“天下已乱蜀未乱”之叹。四川人爱钱,也为生存奔忙,但他们也爱晒太阳。他们的先人有一种在挣钱和晒太阳之间求平衡的心态。四川的姑娘也爱时尚和虚荣,但她们更有灵台清明的熏陶,对那些开跑车、耍派头、装帅卖酷的后现代男人,干脆给一句最四川的价值评判——“瓜娃子”。

四川人也爱出风头。文化界、娱乐界乃至企业界,台面上花枝招展的四川人总能数一串串。一个刘晓庆,能让娱乐圈变醋坛子。一个刘小枫,让思想界夸了又骂,骂了又夸。一个海灯法师,几个气功大师,让人心翻腾,不得安宁。但四川人更爱自由。他们天生反感不自在,胜过羡慕任何人造的头衔和光环。但在不自由的时代,四川人就显得爱走极端。平常再穷困,也能活得均匀,活得脸上有光。但为了捍卫基本的生存权利,四川人一旦刚烈起来,执拗起来,也不会输于任何人群。这一点所有长眠地下的统治者们都不会反对,所以又有“天下已治蜀未治”之说。

未治的意思是,谁想要医治这里的老百姓,这里就会成为一个盛产“刁民”的地方。但四川人也是仗义的。给老百姓一点好处,他们会比任何人都记得更牢。四川的男人可以在脑门上包一千年的白帕,只为了纪念诸葛亮的某种开明专制,略好于其他人的专制。这就是四川人的重情重义。

四川人的念头,认为自己是四川人,所以才是中国人。首先是四川人,才活得有盐味。有了盐味,再来做中国人。地方口味也就是地方意识。他们不喜欢任何强加的群体义务,诗人何其芳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苦苦呼喊,《成都啊,我要把你摇醒》。但成都人说,遭啥子急,让我再睡几分钟。你等他醒了,几十万川军就心甘情愿出川赴死。为四川活,为中国死。地方和国家、个人与群体的关系,四川人其实比谁都看得最通透。

盐还有个特点,就是撒在菜里有味道,放在一起就要板结。也许四川人太有味道了,结果四川不如四川人有味道。因为四川的四川人太多了。其实四川人本来就是一个移民概念,四川也是南北之间的一个文化杂糅地带。人们从天下来,到天下去。中间通过这块盆地,一次次的变成了四川人。就像盐在盆地里煎炼,到尘世上去散播。也许四川适合当库房,不适合当市场。适合作后方,不适合作战场。这就是上帝要让它凹下去的原因。管理四川这块地方,要像管理库房一样有责任感,像管理马厩一样有爱心,像照顾水库一样无为而治。

盐是海洋文化、道家文化和移民文化的结晶。今天如果一个人看上去最四川,他看起来肯定最不儒家,最不端庄,既不先进也不落伍。既不傲慢也不卑琐。他的异数、禀赋甚至口音,他的盐味和自在,往往都来自这三个背景。四川人的生活方式,给我们提出了一种反省。中国人的自由自在和有盐有味,和那块凹地之间有什么关系?中国人今天有钱了,疲累了,我们到底要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今天的四川人,有骨子里的自在,有世俗的中庸,有山上的道家气质,有稳得住台面的风流。但中国今天被高举的物质理想,是一种均质化的力量。再过二十年,四川人还是不是四川人?地方如何重新成为一个地方?

与其他省份一样,四川人正在学习如何不像四川人,他们如饥似渴的接受那些与日俱进的、普遍的时代元素。这些元素在今天占据他们,似乎并不比占据其他省份的人们更难。四川人作为一个文化概念,能否在时代精神的调整与社会制度的变迁中也成为一个后方,成为稳得住味道的盐?

然而就像一座对现代化充满欲望的城市,越来越难以容下一段寻常巷陌的悠然自得。四川人的风流与自在,是否也将被更急迫的旋律雨打风吹去,成为盆地里的一段往事。“盐若失了味,怎能叫他再咸呢”?这个问题时代提给四川人,四川人也提给这个时代。

《南方人物周刊》,年11月封面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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