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历史和时代变迁的巨人广场四十岁

发布时间:2023-2-18 6:26:42   点击数:

文/紫狈

花一周时间把这部《四十岁的一对指甲》(以下简称《指甲》)拜读完毕,让人掩卷长思。书中的人物塑造和故事的推进,如电影蒙太奇般,在我的脑海中一帧帧地闪现。

开篇极有气势,写出多个时代的广场风云变幻——它有多个称呼,因为巨人曾经巡视过,人们习惯称之为“巨人广场”。多少次自发式全城大游行,见证了激情岁月。时代变迁,虽然经过暂短的沉积,可在新时代,因为地理条件优越,在商业大潮的驱使下,海内外开发商对广场趋之若鹜。但不管多有权势和财力,也难以撼动广场的神圣地位。令人奇怪的是,气功大师却能轻易将其收入囊中。

此作的开篇便大书特书其渊源,在我看来应该属于引子吧!作为引子,它稍嫌冗长,却不影响内容的精彩,我很喜欢这段关于巨人广场的描述。我常常会把曾游历过的罗马广场与之比照,它的气势绝对不比罗马广场逊色,它展示着各个年代,而红色年代总带着一种敏感又带些神秘的味道。

在特殊的政治背景下,巨人广场上,因为一个巨人抱过的孩子,开篇全章引人注目,让人有种了然于胸又不点破的含蓄理解。长篇巨著的宏大叙事,就应该以这种大手笔来展开。除气势外,营造的气氛也颇有几分神秘感,深深地抓住了读者的心,让人不忍释卷,要一气读下去。

《指甲》对于人物的塑造,体现了人性的多变,细节上的精彩是本书的强项。

写下这段文字,眼前马上浮现出《指甲》主角敏带着外婆贞之去会万人膜拜的那条“小巫”,他们返回途中与警察碰了个正着,法术强大的外婆贞之因此吓尿了裤子。在她发呆之时,随行的敏当下做出反应,快速转至溪边,弄湿裤裆,假意说自己同样被“公安人”吓尿了裤子,让外婆不至于难堪,心理上好过。这一招果然有效,本来哭丧着脸的外婆贞之马上就转忧为喜,觉得一个男将也会吓尿裤子,她也没有什么好怕丑的了。这一笔,似乎只是日常调笑,却入木三分地体现了贞之外婆的淳朴可爱,与主人公敏细腻体贴的纯良,人物立时丰满起来。

对外婆贞之塑造,更有种意外的别致,她是一个慈祥又灵性十足的乡下老太婆,和敏之间的感情温馨又贴近生活。但她的强势,她老小孩的任性,还有她执着的龙船梦,让这个人物显得层次丰富,又光彩靓丽。

幼年的敏偶去城里,在离开时,格外开恩的姑妈要他见识下这个伟大的红场。机缘巧合间,他认出了正好在广场上巡视的巨人,巨人亲切地搂抱了这位有灵性的乡下孩子,惊动了广场上的人们,一时把孩子当成“圣物”。这时的姑妈红快速反应,她抓住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让其子庆李代桃僵,趁势攀升,使人觉得她精明又无耻。时过境迁,她重返故土,最终还是主动告知了敏才是真正巨人抱过的孩子,由此改变了敏的命运。

敏作为城市边缘人,自由职业者,“文化农民工”,配合法制领域的记者采访群架斗殴者,在看守所认出表哥,由此他故地重游,回到幼年时蒙羞的成长之地,见到了老年的姑妈红。姑侄都已经认出对方,却不肯相认。此处浮光掠影,字里行间带着种淡淡的遗憾,把人性的复杂性描摹得极为出彩,很是出人意料的。

姑妈红在《指甲》中,是个野心家式的投机分子,命运多舛,又作恶多端,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她也是作品中最为生动之人,她的种种作为,颠覆三观,却意外地不招人烦,反倒令人喜爱,是本书中非常精彩的人物。姑妈红在作品中是个灵魂人物,牵动本书故事的每一步,也牵动着主角的每一步,因为她的存在,主角敏被推着走,从幼年到少年,一直十分被动。

主角敏一直以各种方式在抗拒与姑妈红的接触,因为是至亲,又无法摆脱她。敏母圆来城里,再次去姑妈家做客,敏此时是第三次相见了,敏对姑妈红的看法,有了顿悟之感——姑妈红应该是抓住瞬间机会,去锁住命运咽喉之人,命运放纵了一下,却依然让她跌得很惨。这句话十分精准地表达了姑妈红的折腾人生。

生动的形象,需要完好的背景衬托。激烈的红色运动时期的大环境描写得真实,还原度很高,包括大资本家姑父冉的身份,以及周围四邻的议论,阶级对比等等。这是很多年轻人都没有经历过的,但冯知明笔下的时代极有场景感,让人能清晰地回望那段过往。

那个时期也许更加的残忍,显然善良的作者隐去了不少。

《指甲》虽以男主角的视角位线索,通篇的故事展开,却以女性为主体,她们皆个性十足,表现得独具特色,碾压得主角敏喘不过气来,这就是男主敏给人有弱化之感的原由所在。敏的最大特点,是遇事就想逃避,他一直利用各种方式逃避,直至魂魄消散。但他周围的女性,无论出于何种动机和心理,皆能死死地裹挟他,让他无力反抗,窝窝囊囊,永远都是无路可逃。可怜的敏,原以为他只在女性面前直不起腰来,好不容易让他遇到了一个生命中的贵人,广场的管理处长卞,依然也是三下五除二,就让敏败下阵来,被卞死死拖住,最后只好再次选择逃避。

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敏的性格如此,促成了外在环境一直对他甚为严苛。

作者在文中,着力渲染了命运。比如与命运不断抗争的焰,她的身世令人潸然泪下,这就是红颜薄命的最佳诠释吧。她和主人公的灵魂牵绊,感情纠葛,让人感到命运的残酷无情,一个女子受尽磨难,甚至以死相求去寻找的爱人,最终却无法走在一起。这就是命运,人世间日日在演绎中。

气功大师亦同样沉浮世间。从理智和才能上来说,他确有一统江湖的野心和实力,但他就是有“忍不住”的毛病。他已经预测出来了,有人将要来破坏他的气场。当他面对男主时,就是“忍不住”,要对他单独发功,他被莫名其妙的功力折打得倒退几步,导致千万人口的大城市一时舆论大哗,场面不可收拾。他制作了巫权杖,要从外婆贞之手中接下这个楚地大巫的权杖,继任楚巫衣钵。当他费尽千辛万苦,耗巨资将大巫引入广场时,却似乎全然忘记了交换巫杖的仪式。他“忍不住”的毛病又犯了,直接要置外婆贞之于死地,最后落得个打回原形,消解一切的下场。

那位广场的管理者、把广场视为命根子的管理处长卞,没有一件事他不想插一手,他表现欲望太强,年过半百,见到美女知道自己无法下箸,用阿Q精神来安慰自己“再美的姑娘也是要拉屎的”,一个民间的迎巫仪式,搞得比官办还要讲座次排名次。见到姑妈红,听了她对气功大师的分析,不得不叹服自己只是一个放大了的小人物,一个下水道的泥鳅,连一个漩涡也搅不出。

主角还有两段爱情,一是同学姣,尽管是革命烈属,依然逃不出生六个女儿、必须要有个儿子的传宗接代的魔咒。象征文艺女神的傻妞梅子,为了一个无户口的城市边缘人,可以放弃一切私奔。可是,她的宿命依然是嫁给村支书的儿子。离婚之后,以为找到了真爱,哪知她的夫君的理论,就像个贪官——贪一千万也是坐牢,贪一个亿同样是吃牢饭,不如贪得大些。结两次婚就是重婚,结十次八次依然是重婚。

外婆贞之和南方巫阳,一对多么慈祥的老姐妹,却为了使焰的魂魄有个可安放之处,便使用“借壳还魂”之法,生生地将敏同学姣的女儿的魂魄与身体剥离开来,用少女的躯体,盛装焰的魂魄,这一细节充分暴露了巫残忍而邪恶的一面。

除了命运紧锁每个人的喉头外,一些次要的人物,并不因为他们出场次数少或亮相晚,就显得不重要。敏的妻女,与敏有一些日常的互动,看起来似乎令人不舒服。敏的妻子瑾在通力打造和规范家庭的制度,把日常环节规定到分秒不差的地步,这种夸张手法荒谬无稽,终于逼得主角到处逃避。而女儿序,则以自己的清纯童贞,充当父亲的保护神。敏与气功大师斗法,在茫然不知所措下,是女儿的歌声从心灵深处冒了出来,让他清醒许多。还在其父魂魄消散之前,没出十周岁的她,踩着用父四十岁的指甲做成的滑板,在一只羊一条狗的牵引下,去险地为父招魂。前者刻板,后者神奇,此处虽不浪漫,也不甚令人感动,却也有着奇妙的趣味。

敏的人物塑造之于作者的意义,应该更多的是代入了自身,也因此融入了作者特殊的情感,这情感加入小说有利有弊,读起来更有自传的味道。冯先生创作本书时,人生过半,一路从农村走出来,经历过红色运动,改革开放,从读书到工作,又到成立家庭,也许是想要有一篇完整的小说送给自己,也是给自己前半生一个交代吧。毛姆的《人生的枷锁》,张爱玲的《小团圆》,胡兰成的《前世今生》,都是半自传式的小说,这种小说都是以经历为主,作者笔下的人生,基本写实。

然而《指甲》这部长篇,以红色运动时期的楚地巫文化,加入一些民风民俗式的传说,兼或有一些魔幻元素(不要忘了作者曾是《今古传奇·奇幻》杂志的创始人之一)。在书中,他掺杂了自己经历,像通过六梭镜,给读者呈现出一个复杂丰富的世界,浅阅读,只尝故事,难以了解作者欲表达的深度。在快节奏的时代,浅阅读似是乎成了一种阅读障碍。我赞同作者的笔法,未必需要太过迎合读者,否则消解了自己,也托不住自己的价值。

“巨人广场”这个时代变迁的集散地,经历了风云变幻。本书从此地出发,又终结于此,其间的宏大叙事,犹如一幅幅的历史画卷,缓缓展开,娓娓道来。

年8月14日于法兰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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